母亲逝世后我们遵照她的遗愿,将骨灰一半撒向了青岛的大海,一半埋在海边面对浙江路口的梧桐树下。后来,父亲的骨灰也葬在这棵枝华叶茂的梧桐树下,只要到青岛,我都会来到这棵大树下,默默地祭拜和祈祷。...................想起我的父母亲
文/顾维民 我的人生已经步入花甲之年。细细想想,六十年来给我留下最深刻记忆的是什么?给我带来最大收获的是什么?多少次的自问,眼前会浮现出两个人的身影。
一位是我的母亲,端庄而又呈现古铜色的脸庞,眼睛挺大,对人和蔼可亲,常年身着蓝色斜襟衣裳,旧社会遗留下来的小脚,走起路来有点盘盘缠缠,但在我的心中总是感到有一种稳健和踏实。一位是我的父亲,身材高大,腰板挺直,两道浓黑眉毛,目光慈善而有神,在我的印象中总是穿着中山装,显得英俊潇洒。
父母亲在我眼里是一对非常恩爱的伴侣。从我有记忆开始,就从没看到他们有拌嘴的时候。母亲总是体贴附和着父亲,为他打理生活的一切。那时家里比较穷,一到夜晚,母亲就为父亲炒上一茶缸无油的半生不熟的青菜,再用一块大手帕包上米,把这两样东西扎在一起。这就是第二天父亲的中午饭菜,日复一日,年复一年。父亲心里也装着母亲。母亲没文化,长年累月足不出户,也想看看外面的世界。有一年春节前夕,父亲提出要带母亲到新华书店去看年画。我和母亲一起到父亲的厂门口去等,足足等了将近一下午,父亲还没下班,在我的催促下,母亲回家了。刚到家,父亲却也回来了。他告诉我们,厂里有事,下班晚了,问为什么不能再等他一会儿,失望之情溢于言表。后来,他们说好来年春节一定要再去看年画,但这一愿望,后来并没有实现……
母亲晚年得了中风,最后几年卧床不起,父亲退休后就天天照料着母亲,多少次,我看到父亲把身子搭在母亲的床架边,话语绵绵,窃窃交谈,这是他们之间情感交流最丰富、也最短暂的一个时段。母亲去世,遗体抬出家门的时候,父亲悲伤到了极致。父亲再也走不动了,趴在墙壁上嚎啕大哭,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父亲哭泣。这是六十多年相伴一生的老夫老妻最后的诀别,看着父亲痛哭的身影,我的心碎了。
父亲是一个非常本分和实在的人。哪怕单位的一张办公用纸和一个信封,他都不会带回家。需要时,他都叫我到小店去买。让我刻骨铭心的是在他弥留之际,呼唤我的名字,而当我来到他床前,父亲那双无神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我,说不清话语的嘴唇在蠕动,断续间我听清了父亲留给我的话语,四个字——好好做人。这四个字就成了我一生的座右铭。
年我们小辈迎来旧居动迁,动迁款和奖励款悉数到手。几个子女都非常感恩父母,因为早在上世纪九十年代,父亲就将房产全部析产给子女,由于产权清晰,每个子女都有自己的一份物质遗产,互相之间既没有争议也没有摩擦。我们对父亲的决断发自内心地敬佩。父母对子女显示了“留与不留”的智慧,不想留下骨灰,却留下无私公平的胸怀;没有留下华丽的嘱托,却留下足供我们享用一辈子的做人真谛。
我的老家在山东,父母亲年轻的时候就在青岛居住,金色的沙滩、清爽的海风、绝美的建筑以及长堤栈桥和樱花会,都给母亲留下了美好的印象。她最后几年多次向我们几个子女交待,当她百年之后,不建墓地,就把骨灰撒到青岛海边,让她永远享受青岛大自然的美景。这在当年,是何等超脱的思维。母亲逝世后我们遵照她的遗愿,将骨灰一半撒向了青岛的大海,一半埋在海边面对浙江路口的梧桐树下。后来,父亲的骨灰也葬在这棵枝华叶茂的梧桐树下,只要到青岛,我都会来到这棵大树下,默默地祭拜和祈祷。
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,抬头仰望父母的形象,我内心涌动激流,同时感受到一生最大的依靠,和爱的力量。
(刊于年4月3日解放日报朝花版)
这是“朝花时文”第期。请直接点右下角“写评论”发表对这篇文章的高见。投稿邮箱wbb
jfdaily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