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世上的花不计其数,特别属于我的就是这钵幸运竹。我是生命,它是生命,它是我的幸运,我和它的生命原是一家。
清水枯竹
我是个喜欢花、更喜欢养花的人。
凡来到我窗台、案头的花,都或多或少带着一丁点的故事,或凄美、或忧伤,或悲喜莫名。我对待它们虽然谈不上朋友般的真诚,但有一条重要的原则是我必须遵守的,那就是这些花们既然来到了我的小屋,就是缘份,我有责任按照它们的习性去喂养它们,用我做人的爱心去呵护它们。至于在我付出了努力之后,它们是否能够充满生机的存活下来,对我来说已不重要,因为为了它们的生长,我已尽了我最大的努力,所以对于花儿们的生死我常常顺其自然。幸运的是,在一年四季都缺乏阳光的小屋中生长的花草,盆盆翠绿,株株旺盛,它们似乎懂得我的付出,明白我的心事,它们被我称之为有情之花。
从事农业工作十几年,新朋旧友常称我为养花“专家”,谁家的花生病了,或九死一生的时候,便连盆端来找我养一段时间,看着被自己救治过的花恢复常态,被朋友们喜滋滋的端回家的时候,我的心常很释然。我并不觉得自己是“专家”,只相信人与花之间的理解,只相信付出必有回报。然冥冥之中,似乎并不是所有的付出都会有回报,包括花在内。
去年八月份,我突然调离生存、成长、成家、立业十几年的老单位,对未来的不可预知、对旧感情的难以舍弃使我的情绪有点低落,内心更是充满慌恐。为了缓和情绪,我被几个姐妹拉着去闲逛,长街上车辆人流一如既往的繁华喧嚣。路两旁的老槐树时不时的飘落着叶子,有的枯黄,有的浓绿。
在一株老槐树下,一个河南口音的男子担着一担捆扎成小把的竹子,码的很整齐,只是竹叶蔫蔫的。河南人挡住了我们的脚步,“美女,买把幸运竹吧,它能给你带来好运”。我对那蔫里巴几的竹子一点也不感兴趣,只玩弄着落在我手中的那片法梧的叶子。两个姐妹蹲下了身,她们在竹捆中挑拣着,并与河南人讲着价钱,很快小生意被姐妹们搞成了,连竹和钵四十元。我本想告诉她们别买,世上无根的东西都难养,但终了还是懒于多说一句话。谁知姐妹们是为我做成的这单小生意,她们将幸运竹塞进我怀里,“送给你的,在新的环境,希望它能给你带来好运。”
几天后,在一个陌生的办公桌,那钵幸运竹便与我相依相伴。有这么一个带着友情的小小的生命来与我做伴,我觉得自己无疑是幸运的人,只是这钵幸运竹似乎还算不上是一个生命。三天了,在清水钵中的它一丝根都没有长出,它剑一样的叶子每隔一个晚上,都会有一片变得枯黄,而绿着的那些叶子更是无精打彩,没有生机。我查阅了所有关于幸运竹的养殖方法,希望在我的精心照料下它们能够生存下来。日日喷清水,时时通风照,十五天过去了,清水钵中依然不见一丝根系,只有层层的黄叶还在继续增加。我彻底绝望了,我知道我已无力挽救一个渐已枯萎的生命,或者说它根本不愿意陪伴我,更不需要我的挽救养护,它本不属于我,它只想在自己的环境中自生自灭。
我将它从钵中轻轻的取了出来,淋干了水滴,在这十五天中,它虽没有给过我生机,但它陪伴了我。我曾用心灵与它对过话,但它将死在我的手中,我觉得有点对不起它,我将它轻轻的放进了垃圾桶中,下班的时候还默默的看了几分钟。
第二天早上,看见办公桌上的清水钵,我的心中充满了歉疚和失落,不由回头看了一眼垃圾桶。我惊呆了,被我扔进垃圾桶的幸运竹,每根竹节的最底部竟都冒出了白生生的嫩芽,有点像胖乎乎的豆芽。我的心一下子活了起来,幸运竹竟奇迹般的活了,这将是多么的幸运。
我想,这钵幸运竹它不是花,它一定是生命的转世轮回,是幸运的青鸟为我衔来的爱的种子?我一时觉得它的每一根节脉都是有渊源,有来处的。它死而复生,它比佛祖更超然物外,只须把生命的根须真实地伸进清水里,就能坦荡、透明且实在地成长。幸运是什么?和生命相比,我情愿放弃名和利,只要它能够活着,只要能够看着它旺盛的生长,我将是多么幸运的人。
我剪去了它的枯叶,它的新叶子开始变宽变绿,一片片长出来,使办公室不似荒漠般冷漠了。
我们常常对视着,互通彼此无言的知遇,在我和它之间,传递着一种不要渲染只要体味的情感。
幸运竹不开花,没有人说它会开花。我却从叶脉中读出了它的隐衷,自从它活了之后,它总在努力!因为落花的悲凉,我素不喜花开。我只希望它翠绿的活着,我在心底为它深深的祝福了。
一年间我除了隔三差五地往钵里加点儿清水外,几乎再没做过什么。它那么低调的活着,把自己的需要降到极限,只不过一杯清水、一缕阳光而已,但它却为我增添了一份春色,送上了一丝清凉,为平淡的日子增加了几许生机。它生于喧哗浮世,却能永葆清雅。它虽静默,却能用种种方式,让另外的生命了解它,它那小小的竹节结中凝结了太多故事!在这一刻,我竟对它心怀感激了!
世上的花不计其数,特别属于我的就是这钵幸运竹。我是生命,它是生命,它是我的幸运,我和它的生命原是一家。
(原刊陇东报)
作者简介泗禾草,原名韩秋萍,庆城县作协副主席。先后在陇东报、光明日报、浙江日报、北海日报、泉州晚报、《北极光》、《散文诗》、《散文诗世界》等报刊杂志发表散文诗歌余篇。个人的人生信念是:以草木之心活着,安静的、没有竞争的、也无所谓成败的读书,写字,用一生来慢慢打磨和塑造一个曾经在尘世活过的灵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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