永康文艺李俏红船过三峡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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速写:画魂

船过三峡李俏红

那一日,当船经过长江三峡时,我不由心摇神荡、激情澎湃。“逝者如斯,不舍昼夜”,这滚滚江水承载过多少文人灵魂的声音啊!

三峡,这是一片充满了原始活力和勃勃野性的神奇土地,多少神话、传说、巫术在这里滋生、吐纳。那浓郁的文化色彩随着洁白的浪花不息地翻滚着,文人无羁的意绪和浪漫的想像让江水永远保留着多情的魂魄。屈原、宋玉、李白、司马相如……一代代的文人以自己的亲身经历和感触书写着长江的雄浑苍莽。   

“山随平野尽,江入大荒流”,游程漫漫,在客轮上看着日出和日落,终日面对着江水,却毫无厌倦之感。因为移步换景,长江上的每一个景点都与中国的历史文化有着无法分隔的渊源。卢挚的《六州歌头·题〈万里江山图〉》,有“闻巴唱、观楚舞,邀宋玉、访巫娥”之句,这一路上下来,都在你的体验中。

长江历来是南北分界线,是壁垒分明的楚汉分界。多少惨烈严酷、腥风血雨的鏖战都发生在大江之上。苏东坡的《前赤壁赋》、《后赤壁赋》已成绝响,然而云阳张飞庙里传出的《三国演义》的主题歌却整日在大江上飘荡着。我们到达张飞庙是晚上8时多,遥遥的江边有一座灯火通明的城楼,“滚滚长江东逝水,浪沙淘尽英雄。是非成败转头空,古今多少事,都付笑谈中”……歌声雄浑激越,穿过夜空直扑江面。走过上百个台阶,就看见了“江上清风”四个闪烁的大字。据说这儿就是张飞埋首之处,进入张飞庙,迎面是怒目圆睁的张飞塑像,在夜风中更添了几分神秘和悲凉。以张飞的性格,战死沙场也就罢了,却死得如此不明不白,实在让人扼腕叹息:人生多蹇,世事难测。

原本的行程里是有奉节白帝城的,但由于客轮误点,到达白帝城已是半夜,因而无法上岸。一位从万州上船,家住白帝城的高中生对我说,白帝城很普通,不少游客去了都是失望而归,你不去也罢。然而她不知道这一路上我不知念叨了多少次白帝城。“朝发白帝彩云间,千里江陵一日还。两岸猿声啼不住,轻舟已过万重山。”这是一座从儿时就已铬在我心目中的山城啊,除了李白,陆游、白居易等诗人也曾在这儿挥洒笔墨,留下了许多不朽名作。如今船过城侧却不能一睹风貌,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吧。

亘古静穆的夜空,有明亮的星星,从古到今,有多少文人在长江之上仰首向天,把心中郁郁不能舒解的隐痛和往事不堪回首的无奈,叩之苍茫。任何一个文人都想给自己的心灵来一次彻底的舒放,但没有一个能真正做到,因为人的情感太复杂了。

在这江水如奔如电的气势中,涌上心头的思绪会更复杂、更细微。人就是这样矛盾,越清醒越痛苦,那些圆熟的诗句显现出来的都是难寻难觅的真实心境。

在摇摇晃晃的船上,一夜迷迷糊糊睡得极不真切,天亮时已进入群峰峥嵘的夔门峡。年的秋天,诗圣杜甫来到这长江之滨的夔州,登高所见,秋色满目,心中百感交集,于是有了千古绝唱:“无边落木萧萧下,不尽长江滚滚来。万里悲秋常作客,百年多病独登台。”此诗倾诉了诗人长年飘泊、老病孤愁的复杂感情,慷慨激越,动人心弦。全诗写登高所览之景,声调铿锵,气韵流转,对仗工整。在阔大雄健的气象之中,渗透着一股勃郁之气。兰溪人、明朝著名学者和文艺批评家胡应麟曾在《诗薮·内编》中赞其是一首“拔山扛鼎”式的悲歌,给它以“古今七言律第一”的高度评价。

这就是长江啊,无数文人借千古江山为酒杯,浇一己胸中之块垒。江水滔滔,你侧耳倾听,多少灵魂的独白会让你震惊,多少痛苦的追求会让你沉思。

夔门峡的古栈道由于江水的上涨如今能看见的已经很少,偶尔有一段露出水面,那又陡又窄的栈道依然能让人想像行道的艰险,光着膀子的纤夫早已不见踪影。傍晚时分,看见高高在上的神女峰,整船的人都出来拍照。其实巫山的神女峰并不美,但文人众多的想像和沉沉的咏叹使得她风姿绰绝。“神女应无恙,当惊世界殊”,用这句话来形容如今的长江是最确切不过的了。

千古兴亡,百年悲欢;人生苦短,无由排遣,无数时喜时悲的思绪都随着江水滔滔而逝。李白当年飞渡天门,“两岸青山相对出”,一派明媚,收尾却是“孤帆一片日边来”,无限寂寞。文人最终很少成为政治家,他们脆弱的神经过于敏感,他们饱读经书,骨子里沉淀有太多的温情和文人习性,他们的灵魂被现实挤压得疲惫不堪。只好作各种出世之想,发出“小舟从此逝,江海寄余生”的感慨。

长江在此刻就会变得多情而温婉,漫漫的江水总能容得下一个真诚地去寻求着精神家园的灵魂。

船过三峡,心灵被江水一涤,就洗尽了三千烦恼丝,只留下彻底的真实,这也许就是文人钟情于长江的缘由吧。

李俏红(中国散文学会会员、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,金华市作家协会秘书长。先后有文章在《人民日报》、《语文报》、《读者》、《杂文报》、《中国青年报》、《青年月刊》、《中国文化报》、《劳动报》等全国和省级以上杂志和报纸副刊发表。个人散文集《亲亲阳光》和《等待邂逅的风景》分别由中国文联出版社和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。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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