对话夏陈安打造中国的电视大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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近日传媒圈最轰动的消息,莫过于浙江广电集团副总编辑兼浙江卫视总监夏陈安被曝辞职。作为省级卫视中的风云人物,七年来他带领“中国蓝”军团披荆斩棘、成绩卓著,“蓝色血液”跳动在每一个浙江卫视人的身体里。这般中流砥柱似的人物离开体制,热议是最基本的礼貌。

夏陈安在浙江卫视的这七年,他所做出的成绩和创新举措,都将给浙江卫视和全国省级卫视、乃至中国电视界带来不小的影响,也会给这个行业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迹。我们以这篇访谈一窥他的战略思想和节目理念,并祝福他的下一站更精彩!

电视人应该树立“大片意识”

记者(以下简称记):《中国好声音》风靡全国,获得了不同层次受众的广泛好评,这种情况是多年来所少见的。您曾提出中国电视已经进入了“大片时代”,您怎么理解“电视大片”?

夏陈安(以下简称夏):我在看一些优秀的美国电影时,感到特别震撼,它们在给人们带来视觉冲击的同时,也会让人感到心灵震撼。像《泰坦尼克号》,它的舞美、造型让人看得津津有味,看过后让你印象深刻的是什么呢?是绅士们在轮船即将倾倒时还在优雅地拉着小提琴,是男士让女士和孩子先逃生。美国大片输出的是美国的价值观,代表着美国精神。对中国电视来说,我们也要努力体现中华民族的正确价值观,不然就容易陷入低俗化。说真的,现在有些电视节目,连自己的孩子我都不敢让他看。

记:如今的电视节目确实存在着一些让人反感的东西。

夏:比如“狗血爱情剧”“坑爹武侠剧”“骨灰重播剧”。其实,大多数电视人也是很想做能让方方面面的观众都喜欢的好节目,但这样的节目做起来比较难,而简单的办法就是出位、雷人,或请“毒舌”评委,一炒作收视率就上去了。美国大片给了我们一个启示,就是电视人应该树立一种“大片意识”,电视节目应该营造的是大气场、输出的是正能量、传递的是真性情,让思想性、艺术性和可看性统一。

大气场大能量合成“大片”

记:在您看来,《中国好声音》这部大片的“大”,体现在哪里?

夏:给予观众的第一感觉就是一种大气场。观众看到的是大牌的嘉宾、真性情的表达,每个环节的精致化呈现。以前我们做综艺节目可能只有四个机位,有时镜头对着一位导师,而另一位导师突然有个小动作或者表情很有意思,却来不及捕捉。但《中国好声音》现场有20多个机位,能把这些细节全都拍摄下来。

记:要制作这样的大片,靠“山寨”是行不通的。

夏:对,“大片时代”没有捷径可走。正是基于这样的理念,我们浙江卫视才下决心推出了《中国好声音》这样的“电视大片”。

记:这样的“电视大片”,给人的直观是大气场,而内心感受到的是大能量。

夏:所谓大片,就是大气场和大能量的综合体。没有气场,就没有气质。缺失能量,就缺失本质。我认为,是不是传递、体现正确价值观的正能量,这是能不能成为电视大片的前提所在、核心所在。

《中国好声音》的几位导师说得都很清楚。他们说,如果是要搞“毒舌”,想让他们拍案而起、离席而去,动不动就讽刺挖苦学员,或者找的学员都是假的,他们就不来了。坚持真善美的价值取向,不仅是电视台的要求,也是明星导师们的要求,这就体现出了我们共同的价值观。

每个栏目弥漫人文气息

记:您提出中国电视应当进入大片时代,这是不是说电视界之前做的很多都是“小片”?

夏:如果直面现实,那就应当承认,很多节目其实都停留在浅娱乐的层次。

记:大与小,这是关乎格局和境界的问题。

夏:我们内心的格局和境界,决定了我们的气质和魄力。以前我提出过浙江卫视要做“顶层设计”,我的话刚一出来,就有同行说你这是在搞概念。有同行来我们台参观,说你们不要讲什么“顶层设计”“生态传播”,就讲讲收视率怎么才能上去。我给他们打了个比方,医院的人,他想的如果都是怎么才能救死扶伤,医院肯定会越办越好;而如果一开始他就急功近利,只想着赚钱,是不会有大发展的。胡雪岩说过一句很有见解的话,他说,你的眼光看得到一省,就可以做一省的生意;看得到天下,就可以做天下的生意。对于一家电视台来说,如果只想着收视率,想的就是赚钱,那样是不会走得太远的。

我到浙江卫视上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请做纪录片的大腕们吃饭,我对他们说,请给我点时间,让我先把平台搭建好,等土壤肥沃了,才能种专业性植物,我是不会放弃人文追求的。

记:土壤的培育需要时间,需要耐得住寂寞,需要坚守。

夏:没错,这种坚守并不容易。我一直希望我们的每一个栏目都能弥漫人文气息,但真不是那么好做的。不说别人,就说我们自己的,比如《我爱记歌词》,我希望它能抓取一些歌词背后的故事。很多歌曲的歌词都有打动人心的力量,像我大学毕业时,大家爱唱《恋曲一九九零》《穿过你的长发的我的手》,这些歌曲的旋律今天再响起时,还会让我内心颤动,因为歌词和旋律的背后有那个时代的情结,有那个时代人们的思考。如果能够抓取到这样的故事、这样的情感,一定既能打动人,又有收视率。我后来给《我爱记歌词》出了个点子,让他们以“我爱”为主,着重表现“我爱”的故事和情感。遗憾的是还没有做出我所期待的那种味道。

我们还有一档节目叫《爽食行天下》,三年前我就和这个节目的编导说,要多讲讲美食背后的人文故事,比如笋是怎么挖出来的,杭州著名小吃片儿川是怎么做的,这些背后的故事包含着很多历史、人文、社会性的内容,但他们当时都觉得没法做。直到《舌尖上的中国》出来,大家才意识到原来是可以做的。很多综艺节目的编导缺乏一定的新闻历练,所以错失了机会。

记:不仅是要有新闻意识,更要有文化视野和人文情怀。

夏:是的,但那时候我们还没有这种力量来做,很多节目都千篇一律,带着功利性,浅尝辄止。唱歌节目就是你唱上句,我接下句;美食节目就是你吃一口,我尝一口。这些都是浅娱乐,都是游戏,很难能够让观众产生心灵共鸣。

比收视率更重要的是气质

记:网络的发展对电视媒体也产生了很大的冲击,再加上一些雷人节目的频频出炉,不少精英宣告要远离电视。

夏:所以《中国好声音》还起了这样一个作用,就是把很多精英观众又重新拉回到了电视机前。

面对网络的冲击,我的很多同行都很忧心,不过白岩松和我讲过一个观点,我很赞同。他说,老百姓的家里,放电视机的位置过去是放神位的,如今装修一般也是先定下电视机放哪里,然后再决定沙发、茶几的布局。所以,我们电视人应当对自己的事业充满一种神圣感,要有一种文化担当的责任意识,经常问问自己,我们做得怎么样,我们有没有用对待神灵的心来对待我们的事业?

记:对于电视媒体,收视率是绕不过去的,有人甚至说,收视率“绑架”了中国电视,您怎么看待收视率这个指标?

夏:收视率固然重要,但比收视率更重要的是气质。就好比看一个人,最重要的不是看他有没有权有没有钱,而是看这个人的气质、素质、品质怎么样。在《中国好声音》里,学员和导师可以平等对话,一开始是导师选择学员,等到导师们转过身来的时候,学员就可以选择导师了。这种平等、温暖和励志,就是它的气质。

记:气质是能让人自然而然感受到的。

夏:对。我们面试过一位80后主持人,叫李晗。她的长相不是特别出众,但我和她交谈后发现,她是那种能够在雨中静心读书的女孩,一盏灯、一卷书就可以陪伴她一个周末,当时就决定录用她。果然她做出来的节目是有气质的。有一次她主持《中国梦想秀》,在舞台上很紧张,但当一位追梦人叙述完故事后,她说:“我觉得一个人可以清贫,但是不能没有梦想。”我后来告诉她,有你这一句话,这期节目就成功了。

文化鼓励梦想,授人以渔

记:我们注意到,以前浙江卫视叫“中国蓝”,现在叫“第一梦想频道”。

夏:因为我们的台标是蓝色的,而且在我看来,这种蓝有一种绸缎的质感,有一股“春来江水绿如蓝”的文化气息,还有一种“蓝海战略”的气魄。

记:现在各大卫视都有自己的定位,比如“幸福中国”“快乐中国”等等,无论“幸福”还是“快乐”都可以体味,这个“蓝”似乎朦胧了一些。

夏:的确,怎么才能让“中国蓝”落地?有段时间这一直困扰着我,直到《中国梦想秀》出现。我们在做《中国梦想秀》时发现,当今的中国可能并不缺少娱乐,也不缺少浅层次的情感,缺少的是梦想。在这样一个崇尚物质、忙碌比拼的时代里,每个人都不该忘了自己最初的梦想,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唤醒大家的梦想。就像《中国好声音》里,很多学员虽然经历坎坷,但他们依然在追寻自己的音乐梦想,他们让我们看到梦想的珍贵。我们意识到这一点,立即在荧屏上打出了“第一梦想频道”的字样,把“中国蓝”和“中国梦”联系在了一起。

记:实现梦想并不容易,你们怎么帮助大家实现梦想呢?

夏:一个频道或者说一个电视节目真正能够推动梦想落地的,只是少数,我们起到的更主要的作用是示范。就像《中国梦想秀》中被选为“最受欢迎追梦人”的肩上芭蕾组合“想爱组合”,这对恋人相爱十年,因为男孩没车没房,女孩家长反对了十年。女孩在接受采访时说:“车子不是家,房子不是家,有爱、有梦、有你的地方,才是家。”我觉得她说出了我们最想要的代表正能量的东西。

他们的梦想是开一家小面馆,我们帮他们实现了。我们不可能去改变每个人的命运,但可以通过这样一种文化示范、文化参与和文化鼓励,告诉大家,只要你有梦想,只要你不放弃,梦想总有实现的可能。

记:梦想需要文化鼓励。

夏:在我理解,梦想不能只包含物质的内容,在梦想的配比上,文化的比重应该更大一些。而文化鼓励就是希望大家的梦想中能够包含更多人文的、代表精气神的东西,让梦想能够激励一个人在人生的道路中始终追求真善美。这样的文化鼓励会转化成一种精神支柱,它是“授人以渔”,而不是“授人以鱼”。

记:作为一个电视媒体,怎么践行这种文化鼓励?

夏:我觉得就是我们一直倡导的“生态传播”。做电视就像是做房地产,一个楼盘,你的房子造得再好,但是如果没有绿化带,楼距逼仄、开窗见墙,门口一条臭水沟,人家就不会喜欢。同样,一家电视台,如果没有新闻和人文节目,只是一味地迎合市场,永远停留在浅娱乐的层次,久而久之也会影响到自身的品质。

来源:综合钱江晚报、解放日报、腾讯财经等报道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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